叶❤黄

*灵感来自《Einstein's Dreams》,是个毫无理论依据的脑洞,请勿当真(。

*生贺几乎坑掉太羞愧……感谢 @楼徙 太太的鼓励,比心

*为保持完整性,全文重发



【叶黄】YeXiu's Dreams


1.

某年某月某日的夜半两点,14岁的少年叶修伸手按掉第一声闹钟,掀开被子衣装整齐地跳站到地板上。


时值初春,空气中凉意尤剩,他特意在被窝里套上了厚实的棉袜,足底下只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响。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床边安静地站了几分钟,侧耳倾听。


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也没有生物活跃的气息——他对此总是非常敏锐——大约连小点都做着美梦。

几步开外,另一张床上的叶秋睡意正酣,在梦中砸吧砸吧嘴,调整了下姿势,将自己摆成一个大字形,踢开一角被子,又沉沉睡去了。


叶修慢慢吐出一口气,从自己的床下拎出一双藏了很久的旧运动鞋,悄无声息地挪到窗户边。


这是一个无星的夜晚,月光如流水一般透过玻璃倾泻而入,在地板上勾出一丛树的枝桠。他在心里“啧”了一声:笨蛋叶秋,居然挑一个晴朗的满月夜跑路。


前阵子刚刚上过油的窗被推开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丝丝缕缕的微风扑了他满脸。


少年灵活地爬上窗沿,探出半个身体,伸手勾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节树枝。


这棵槐树在叶家的庭院里矗立了数代,树冠舒展开时恰好可以在炎炎盛夏为叶修的房间带来一片阴凉。在离地十多米的高度上,有一间小小的只容得下一个十岁孩子的树屋,年龄大约与曾祖父差不多,不过随着树干的抽长,早已弃置多年。


叶修前几天无意看到往储藏室搬梯子的叶秋时就猜到了弟弟的藏宝地,果不其然。他勾起嘴角,从树屋里拽出了叶秋最喜欢的旅行背包。他将包背到肩上,抱住树干,熟练地滑了下去。


后院的门常年上着锁,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从厨房抽屉里摸走了钥匙的事才无人发现。


就是这样,二十分钟后,叶修带着弟弟精心准备的行李站在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又或者,不是那么空无一人。


路对面的刘先生一身运动服,停下跑步,拿掉耳机,愣愣地看着邻居家的小孩:“你是……叶修还是叶秋?大半夜的在外面做什么?”


那请问您半夜三点跑步又是要做什么?他忍不住吐槽。


被抓现行并不在计划内。还没等叶修想出一个足够好的理由,身后自家房子突然灯火通明,随即是窗户被甩开的声响,伴随着狗吠、所有人被惊醒的慌乱、以及叶秋的怒吼:“混蛋哥哥又出走啦!”



2.

被叶父拿扫帚撵了一晚上,次日的毕业典礼上叶修毫不意外地打起了瞌睡。


可惜预定三点整的优秀毕业生发言没法拐带叶秋替自己上台——他抬起眼皮看了眼做司仪的弟弟——舞台中央的冯主席讲话说到一半,突然宣布典礼到此结束,文艺汇演的男生女生们从化妆间冲出来。与此同时,几排之外,隔壁班的老师拍了拍手,说大家可以放学回家了


喧哗之中,叶修兀自合上了眼睛,几乎瞬间便坠入了——



他站在一条透明的走道上,若不是脚底的坚实感,差点以为自己身在半空。正前方,目光尽头有一团跳动的红色光芒,左右望去,是成排的书架,远远延伸开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叶修试探着跨出一步,脚下有类似啫喱的弹跳感,除此之外并没有异样。他向来胆子大,也不犯怵,慢慢地向前走去,可走了几步,便被走道两侧不停变幻的颜色吸引了。


站在两排架子之间,他才发现那并不是普通的书架,而被分成了一格一格的架子上放着的也并不是书籍,而是一个个半透明的、颜色各异的……玻璃球?


叶修伸出手指戳了戳球体,指尖触及之处微微凹陷下去,有类似橡胶的手感。他又多用了点力气,球体表面随之形成了一个洞,可到了一定程度,不管他再怎么施力,球的形状再也不肯改变了。好像一个特别强韧的泡泡。


凑近了仔细看,泡泡里漂浮着的竟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只是大多太小看不清内容,翻涌着混在在一起,只有很少几段短句被放大,特别显眼地静立在文字的海洋中。


“猫走失了。”


“休·埃弗雷特的出生。”


“买回了15公斤的土豆,其中两只发了芽。”


“第三次竞选失败。”


……


他依次走过,这些短句中承载了怎样的信息,却不甚清楚。


头顶上漂浮着无数类似时钟的物体,表盘上挂着四根甚至更多的指针,指向的刻度杂乱不一,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有一根静静地停留在零点的位置。


这梦境,有点意思。


即使他打小就很擅长掩藏情绪,此刻也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就在小叶修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探险的时候,虚空里忽然“啪”的一声裂响,一个身影在他正前方蹦了出来。


突如而来的陌生人看身高是个至多十岁出头的小孩儿,比之叶修还小上一点的样子,套着白色的短袖上衣和蓝色的短裤,从背后看起来细细软软的头发泛着浅金色的光芒。


那小孩儿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就有各色的泡泡在他周身浮现,好像有人吹入空气一般,从小而慢慢膨胀开来。大多像肥皂泡,一会儿就炸开了,消失在空气中,很少一些长到同架子上那些差不多大小的,就被他一把抓过去。此刻头顶上的时钟必定会有一只发出一声脆响,男孩头也不抬地掷出手中的球,装满了文字的泡泡就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如箭一般射了出去,钻进层层叠叠的架子中间。


叶修正看得津津有味,一枚红色的文字泡就像个小炮弹一样,直直撞在了那小孩的头上。


“痛痛痛痛痛!”他跳起来,伸手将那个四处乱窜的小红球按在怀里,“谁呀这么坏!”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大叫:“‘离家出走,未遂。’又是这个叶修,太坏啦!”说着重重哼了一声,“哪有小孩成天想着离家出走的,这叫中二病、中二病知道吗!”


不愧是自己的梦境,居然和现实联系在一起了。小叶修暗暗称奇。而对面的那个男孩自己那么小,却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对着一个文字泡碎碎念,真是又傻又可爱。


叶修不记得叶秋十岁的时候有这么好玩,禁不住笑出了声。


对方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一双亮亮的眼睛像小猫一样瞪得又圆又大:“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快说快说快说,不然拿泡泡砸你哦!”他挥舞着双手,做出砸雪球的动作,泡泡们迟疑了一下,排成了一个阵,挡在他面前。


小叶修勾起嘴角,眨了眨眼,决定不要撞在对方的枪口上:“我叫叶秋,你——”


漫天时钟上的指针忽然疯狂地旋转起来,那小孩儿脸色一变,伸出右手,掌心里幻出一支……棒球棍?他甚至没有做出击打的姿势,下一秒钟,一个巨大的、富含胶质的、半透明的文字泡朝着叶修扑了过来——



“混蛋哥哥,快醒醒!轮到你发言了!”


叶修深吸了一口气,喉咙塞满布丁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如潮水一般退去。他睁开眼,叶秋正用尽全身力气掐他的手,视线抬高一些,台上的冯校长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此时校园钟楼上撞出了整点报时——是了,下午三点,优秀毕业生讲演,正正好好,不早不晚。



3.

这是一个充满着混乱与无序的世界。


当时间如同秋风卷起的落叶,被层叠着送向远方的时候,这个群体中的诸位并没有安排好的席位,而是按着风的随心所欲不断变换着友邻。


挎着菜篮踩着清晨的第一道阳光想要买到最新鲜蔬菜的老奶奶,在走过街角时,会折去孙女的幼儿园,想着大概可以接她回家吃午饭了;坐在办公室里敲打着键盘的白领女孩,保存好文档,关掉电脑,抱着文件去开一个两天后的视频会议;满载着游客的巴士,忽然变道开上了归来的路……


没有人感觉异常,一切都如此理所应当。


小叶修惊奇地看着这个世界,发现只有自己的时间是抽长的树苗、新生的鹿角、绽放的花蕊、潺潺的溪水,向前流动。


直到他于14岁那个乍暖还寒的春日,梦见了那个不停地冒着文字泡泡的男孩。



4.

叶修17岁那年与家里的冲突达到了顶点。


他是这一辈的长孙,叶家对他的期望是实实在在的,军、政、经,一条切实的道路在他出生前就已经被铺好。


但自打懂事以来,叶修就只想知道一件事:这个世界的秘密是什么?为什么他所见的逻辑与别人不同?这个世界所缺少的是什么?


“一个锚啊!”文字泡少年——他的名字叫做黄少天,从第四次见面开始,叶修便习惯性地叫他少天了——盘腿坐在他对面,嘴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


“每一个顺序宇宙的时间,都有一个锚和一张网。”他抬手比划了一下,示意梦中这个无有前后过往未来的空间,“这是网,我呢,来自蓝雨,是织网的人。”


“渔民少天大大?”


“——走开走开!”对面的少年伸出脚轻轻踢了他一下,“不许乱黑!我们大蓝雨维系着每一重宇宙的正向前进,可以说是最最了不起的存在之一了!”


叶修也盘腿坐着,两人的膝盖几乎贴在一起。他的梦境朋友随自己一起长大了,有飞扬的眉眼和闪亮的笑容,叶修总是忍不住地想要逗一逗他,像逗那只曾经蜷缩在后院墙角、不被允许圈养的猫。


在黄少天的世界里,文字泡代表着事件,时钟的四个刻度中的分别代表着绝对时间、前后的相对时间和载入时间。


“因为你们的世界缺少一个锚,所以刻度一永远都是零。为了不让你们退回寒武纪,我只能让事件按照相对时间排列起来——你看,这像不像一个网?”


“但我的载入频率不是无限的,”他拍了拍左手的护腕,上面有一个很显眼的“暂停”标示,“在有限的频次里只能记录有限的事件,剩下的那些就只能无序排列啦!”


亮闪闪的少年突然凑了近来,嘿嘿一笑:“有没有在要跟女朋友接吻的时候突然回到教室里上课啊?”


“你说哪一次?追我的女孩儿排着队呢,”叶修抬手揉了揉对方一头毛茸茸的棕发,“倒是你,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妹子啊?”


“滚滚滚滚滚滚滚!”他又被炸毛的小朋友变出的文字泡糊了一脸。



5.

“所以他把序言和摘要背了一遍当作致辞?”黄少天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知不知道下面坐着的人里面有一半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三分之二。”叶修耸了耸肩,纠正道,“如果真的都看过那篇论文的话。”


他仍然穿着出席典礼时的正装,领带被扔到一边,西装的纽扣随意地解开,裤子的面料因着不甚端庄的坐姿已经压出令人绝望的褶皱。大约是那一小杯葡萄酒的关系,他眼前的一切都笼罩着一层暧昧的色彩。


今日的话题是一个沉重的文字泡——那意味着这件事在历史上占据着弥足珍贵的地位——叶修关于时间及空间的假设理论是近些年来热议的话题,而他终于凭借这一理论拿到了物理学界至高的荣誉。


“但这不是事实!”黄少天将那个红色的球体抱在怀里,挥了挥手,“‘空间的随机性和互相嵌入的可能’确实存在,但并不是平行宇宙的嵌入,而是我们——锚,和网——的嵌入。”


他显得有些沮丧,但仍然保持着冷静:“我在进入这个世界时遇到了雷暴,和不知道隶属嘉世还是兴欣的另一艘载体失去了联络。白塔收留了我,但我不知道‘锚’是谁、他在哪里……


“叶秋,如果你是那个‘叶修’就好了,”黄少天换了个坐姿,抱着膝盖斜靠在书架上,红色的文字泡悬浮在两人中间,泛着莹莹的光,“我不介意在论文上不署名,只要能让这三十亿的话题阅读量让‘锚’看到我的召唤。”


叶修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能提供任何数据支持,和委员会的人说‘这是我做梦梦到的理论’吗?我猜他们会说‘还是换个科幻小说杂志发表吧,孩子’。”


但显然黄少天的脑袋转得飞快:“你们最好的科幻小说卖了多少本?有没有被改编成影视作品的先例?影视化之后受众——”


他戛然而止。


“这是我的梦。”


被酒精模糊了的大脑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什么?”


对面青年的笑容一寸一寸收敛,而眉眼一寸一寸犀利起来:“你说,‘这是我做梦梦到的理论’,但这里,是我的梦境。”


他挥手自虚空中抓出一本书,接着幻为一个超立方体,再变成一罐便利店里随处可见的碳酸饮料,最后化做一盒烟,掉在叶修膝盖上。


“可以点燃吗?”


不。



6.

到白塔去——他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拖拽着甩出梦境,少天莫名惊诧的表情竟是他对对方最后的记忆。三个多月以来,叶修尝试以各种方式进入睡眠,甚至求助于心理医生或是江湖骗|子,却再也没有能够进入他所熟知的那个世界。


仅剩的线索只有“白塔”。那是哪里?物理意义上的地点抑或只是某种代称?少天看起来只比他小上两三岁,是真实的年龄差距或者只是心理上的暗示?雷暴,少天所遇见的雷暴是否曾在叶修的世界中出现?


线索一条条被找出,再一条条被排除。可叶修却毫无气馁,因为哪怕再荒诞不经,他也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即是黄少天口中所说的“锚”——随着年岁渐长,叶修发现自己能够、且在一个逐渐扩大的范围内影响着周围人的行为,时间变得更为顺序,逻辑变得更为合理,哪怕整个世界依旧是无序的。


他并没有对黄少天完全坦诚,除了姓名,他确实曾以对方“锚与网”的理论为方向进行研究,也确实地走进了死胡同——但或许世界的理解方式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人类。


如果少天确实地存在着,如果他与少天彼此相连——心动不足以形容那一刹那的狂风暴雨。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心神不定,在叶家奉献了大半生的吴妈找了个借口将叶修拉到厨房,暂时性地避开外间的各色人等。哪怕名义上今天的晚宴是为了庆祝叶修的成就而设,但他敢打赌认真看过文章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年长的妇人在他面前摆了一小碟云片糕:“吴妈新做的,给修少爷尝个新鲜吧,离结束还有一会儿呢。”


他谢过对方,全副心思却都在屋外,倘若不是这么恶劣的天气,他早在放下筷子的那一刻就飞奔而逃了。


吴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厨房边窗外枝条在狂风中狠狠地抽打着空气,豆大的雨点闷声砸在玻璃上,又快又重。


年迈的妇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怀念:“不知道修少爷还记不记得,夫人养你和秋少爷的那天,也是好大的风雨。外头电闪雷鸣的,比今天还吓人。闪电还打坏了白塔西边的顶,幸好没伤着人。”


叶修猛地转过头来:“您说什么?白塔?”


“是啊!修少爷大概不记得了?白塔是以前城里最好的医院,外边墙刷得雪雪白,楼顶还是尖尖的,像洋人的风格,就起了这个歪名。不过后来又开了好几家大医院,交通比白塔方便,环境也好,去的人渐渐少了。后来听说开不下去,就关了,那块地偏得很,一直没人接手,房子就废弃到现在,也是可惜。”


他心如擂鼓,还要做出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向吴妈道了再见,穿过大厅找到叶秋,向他半是诱劝半威胁地拿来车钥匙,转身冲向了车库。


理智告诉他不应当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可当他坐在一个黑色的移动方块中,被呼啸的狂风和急切的雨点声所包裹时,内心竟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只因他在向西而行,向白塔而去,向着少天而去。



7.

消毒水的味道早已消弭,空气中仅留下挥之不去的霉味及长久无人来往的锈蚀。


叶修打开手机上的照明,顺着楼梯边上的指示牌来到当年产科病房的所在地。鞋底敲击在水磨石的地板上,沉沉的回音连窗外的暴雨都无法掩盖。


叶家双子是在309号房诞生的。


他试着转了转门把手,没有上锁。推开门,在手电筒一束的灯光下,整间房里只剩下了钢制的床和床头的柜子,孤零零再无其他。他刚想退出,手腕一动,灯光微偏,床头柜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他走进了房间。


那竟是一本日记本,很厚,暗红色的封皮,蓝色的字母:Huang ShaoTian’s Dreams. 他伸出手去,逐一抚过,指尖带走厚厚的浮尘,划出一道婉转的曲线。


是你吗?你在这里吗?


叶修毫不犹豫地掀开了封皮——



“叶修叶修,快醒醒!轮到你发言了!”


叶修深吸了一口气,喉咙塞满布丁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如潮水一般退去。他睁开眼,视网膜底青黄色的虚像渐渐散去,台上是冯校长已经有些发白的脸色。


有人在拼命地掐他的手,叶修转过头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少天?”


“除了我还会有谁?”对方细软的发梢垂在眼角,映射着阳光,泛出一层浅浅的金色,“你是不是睡傻了?赶紧上台啊!我看叶秋已经想冲下来揍你了!”


此时校园钟楼上撞出了整点报时——是了,下午三点,优秀毕业生讲演,正正好好,不早不晚。


世界归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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